Wednesday 4 December 2013

李银河《虐恋亚文化》笔记

在孩子的社會教化過程中,他們被反復教導的是:必須等待,不能馬上實現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滿足。延遲本能需要的滿足是文化的要求。這樣做不僅能增加孩子的安全感,而且能使他適應外部世界和社會生活的狀況。人們全都從兒時開始就受到訓練,訓練使他們能夠放棄對最感興趣的本能衝動的立即滿足。佛洛德將文化的要求稱為現實原則,這一原則並不是讓人放棄對快樂的追求,而是使這一追求受到生活的必然性和對環境的適應性的限制。現實原則並不是否定快樂原則,而是限制它的徹底實現。所有的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學會了延遲自己期望的滿足。   

表面看去,有受虐傾向的人最適應這個延遲,延遲甚至為他帶來快感。他似乎特別適應於忍受這種痛苦的緊張狀態,好像特別有耐心。他不是僅僅接受它而已,他還要去尋求這種痛苦,把它變成他的快樂。但是,這恰恰證明他對於現實是多麼不耐煩。他真的接受了現實嗎?沒有,他將現實誇張地表現出來。一方面是超出現實的焦慮和痛苦,另一方面從現實原則的統治對快感的延遲中或得快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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薩德有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、合乎邏輯的、始終如一的哲學,那就是一種與霍布斯哲學很接近的哲學,即人與人關係是狼與狼關係的哲學,以及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哲學。他認為,任何個人的意願與行為對於自然的進程來說都一錢不值,只有生命的延續是意義的, 而生命是如何活動的對自然是毫無意義的。物質不滅,只是不斷更新。對自然有意義的只是物質世界的更新。謀殺、戰爭和人死於暴力都可以服務于自然的這個目標,因為它們只是加速了物質的更新而已。慈悲、善意以及一切被稱作美德的品質都是不自然的,因為它幫助弱者存活比它應存更長的時間,從而減緩了自然的更新過程。自然過程對於培養更多好人而不是壞人完全不感興趣,因為美德阻礙和限制了自然機制的運行。相反,為了自然的順利運行,邪惡應當盛行,犯罪和殘忍是符合自然的目標的。 薩德認為,個人的神經系統是由一種對性刺激產生反應的"電流"構成的。反應的強烈程度依身體狀況而異,有些人強些,有些人弱些。在弱者身上,這一反應是微弱的,也是可以控制的,它只需要適度的快感,拒絕對他人施加疼痛,而道德家們就把這叫作"美德";強者卻很難抗拒自身強烈的欲望,其結果就被稱為"邪惡"。社會褒賞美德,懲罰邪惡,而實際上這二者都不過是相同的物質因素的自然表現而已。通過對行為強加限制,社會似乎是與弱者共謀,不僅反對強者。而且阻礙自然的進程。由於強者對他人缺乏感覺,又缺乏道德意識 ,他們就像是羊群中的狼。在實踐中,人類的經驗就是獵手和獵物之間的力量的均衡,誰屬於哪一邊不是由道德水準決定的,而是與生俱來的。專制和施虐的衝動是自然的,因此不應當受到限制。按照美德規範自己的行為,從哲學的角度看是荒謬的,除非這樣做可以帶來快感。 薩德的哲學就是沿著這一思路發展的。他的創新之處在於將上述唯物主義原則的倫理含義推向其邏輯結論。薩德強調殘忍的快樂是完全自然的。而社會卻是阻礙自然發展進程的一個不自然的結構。自然不在乎被叫做"邪惡"的東西,它用仁愛的目光看待戰爭、迫害與專制。 自然沒有財產,因此偷竊不是犯罪。在謀殺與自然死亡之間也沒有什麼區別,只是生命的分子重新組合而已。吃豬肉和吃人肉也沒有什麼區別,因為二者都可以延續生命。一旦接受了薩德關於自然是生命更新工廠的觀點,所有的道德標準就都失效了:倫理成為多餘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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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基督教傳說中,教士巴斯裡亞斯(Basilius)被教皇除名,死後貶到地獄,在那裡他受到最慘烈的刑罰,但這位教士發現在地獄中也有一些值得讚美的東西,他把地獄當作天堂。天使報告說:沒有火能燒毀巴斯裡亞斯,即使在地獄的最底層他還是保持完整無缺。後來巴斯裡亞斯的除名被取消,他進了天堂。受虐者的行為就像虔誠的教士,無比的溫順,馴服地接受所有加在自己身上的懲罰,從而證明其無效,通過謙卑的途徑達到自己隱秘的目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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